苏枕书、沈书枝：在时间与空间的双重迁延上书写 ｜ 新媒介·新青年·新文化

自我重复对于创作类工作无意义

　　在审视你们的作品时，不难发现，时间跨度较长，童年、青年与当下时刻交织，作品中常带有强烈的时间意识。以散文为例，许多文章的开头即点明时间，也有以时间为题。苏枕书的小说也常以一个时间来开始情节的转折，带动叙事的节奏。那么，你们如何看待自己作品中的时间？

　　苏枕书表示，她确实在意时间的节点，即某个时刻发生了什么，以及不同人生阶段对时间的感触差异。她的童年很快乐、很漫长，但到了高中，这种快乐逐渐失去，因为搬家后父亲突然回家，她离开了深爱的祖父母。当时极度孤独，加上高考的压力，使得时间感觉度日如年。而熬过这一切后，又开始过一段目标不明确的时间，看似拥有大量时间，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留学后学历史，她开始在意某年某月某日发生的事情，并意识到应该记录下来。因此，过去十几年她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对时间的感受变成双重：一是自己人生的标尺，二是外界环境随时间的变化。她见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如何健忘，觉得有一种荒诞感：人为什么能那么健忘？一些过去的讨论，我们过去真的是那样想的吗？为什么现在完全变了样？

　　沈书枝也表达了相似的感触，她认为漫长的童年直到35岁前，都感觉时间很漫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到了40岁后，时间流得非常快，留下的痕迹非常浅，能抓住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关于时间，她补充了一个关于季节的点。她以前的散文大部分与物候或风物有关，这影响了她写作中的时间感。一旦注重自然世界，写作中的时间和季节就不可能被忽略。走到外面世界，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季节带来的外在变化。

写作：从切身体验到抒发情感

　　何晶提到，你们的写作都是在有切身体验之后进行的。散文写作是与生活较密切的文体样式。好奇的是，当你们刚开始写作时，就想要在散文领域深耕吗？沈书枝表示并没有特别的计划，只是因为写顺手了。苏枕书也认为散文写作相对容易。然而，何晶认为散文既容易又不容易，其言说的方式及内容不像想象中容易操控。另外，谈论小说时常会提及自我重复的问题，在散文中也同样是个问题。

　　沈书枝表示，写到第三本散文集时，她已经觉得再写过去的经历让她疲倦。过去的事情一旦写过一遍就不想写第二遍。最新的散文集《月亮出来》里的一些文章是当时的约稿，写这些文章时她已经感到痛苦。后来写作速度变慢的同时，她也有意不再写从前写过的东西了。关于家乡童年的经验毕竟有限，要很珍贵地运用它们。已经充分书写过的题目就像嚼干的甘蔗，再用力嚼几下，汁水也很少了。因此必须写当下的新生活，这对写作者来说很自然，因为不可能只靠过去的记忆生活。需要追求和反省自己的写作，避免自我重复。

AI与写作：工具与自主学习

　　何晶进一步探讨了写作的意义。对于作家而言，找到自己的共鸣者是一种朴素的诉求。你所书写的正是他人想讲而未讲之言。与此同时，通过文字作者与读者也在共同探索、抵挡些什么。沈书枝提到去年看的《外部日记》和《看那些灯光，亲爱的》，这些日记片段式的记录既真实又无起承转合，直接把最核心的片段呈现出来。另外，《富士日记》也让她觉得特别有趣。

　　苏枕书表示，《富士日记》是非常典型的日本人的写作风格。在日本，普通人写的东西在网上连载或出版时，读者常常不会以“有用”“没用”来判断。而在中国，阅读或写作都有较强的价值判断。但苏枕书认为新时代的作者完全可以与读者紧密互动，特别是在小红书这样的平台上。这些平台以图片和视频为主体，与文学并不冲突。

　　沈书枝也去过小红书看了一些内容，发现她最喜欢看的是带着原声的视频，因为它让人贴近了当下生活中的真实氛围。过去她从不看视频也感受到了吸引力。苏枕书还提到日本学生普遍依赖ChatGPT写作业和预习资料的情况。她认为这是一个大趋势：年轻一代已经不习惯文字和阅读长文或观看长视频了。这种现象并非中国独有。

　　苏枕书强调AI会成为一个使用工具但人不能放弃自主学习的能力。人类的大脑不会那么快进化需要增加机械性记忆如重复和阅读次数多大脑会有更深的印象。虽然可以通过AI和计算机搜索到无穷无尽的数据但统摄的筛选和其他能力要靠自己拥有深入的能力才能做得更好。因此人不能只是让AI帮助自己糊弄过去否则个人能力会下滑这样的产出没有价值可言。

写作的新面貌与未来

　　何晶谈到自从ChatGPT 3.0出来后作家们和批评家们对AI的话题非常热衷如AI来了我们的写作怎么办AI能否取代作家等问题常被讨论但现在的AI水平还无法取代作家。关于AI对写作的冲击在日本也有讨论吗？苏枕书表示日本似乎没有太多讨论但AI对教育界影响很大因为从小学到大学学生都在用AI写作业教育界都在讨论如何规范运用AI让学生真正学到知识而不是被简化思维。

　　何晶还提到沈书枝的《月亮出来》这本书的面向更为开阔过去的写作中可能更多书写故乡、童年、记忆但这本书更多展示与当下的关系即一个人如何在当下生活书中展现了一个乡村的女儿与城市中的回望者的复合身份以及一个女性处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人生阶段上的复合身份这在《乡下的晨昏》一篇中体现得更明显它是一篇长散文比过去的短散文更为丰富和复杂将不完美但无比真实的亲情以及人性展示得坦然又意蕴深长。何晶还谈到了时间给你们写作带来的变化以及你们写作的新面相和未来的方向。